第五章 霞生(1)
薄暮林外,山路蜿蜒,被厚厚的积雪覆盖,像一条曲折的白色绸带。
冬日的阳光淡薄如纱,费力穿透铅灰色的云层和雾气氤氲的枝桠,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shi漉漉的冰凌垂落下来,砸在luolou的青石上,碎成几点晶莹的冷光。
岑夙走在前tou,脚步稳健,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足迹。她的剑斜背在shen后,剑柄上缠着新换的布带。昨夜火塘旁,祁瑾说剑柄的布料磨损,顺手帮她缠了新的。
祁瑾步子比她慢半分,悠然地跟在shen侧,踩着她的脚印,仿佛闲庭信步。林中雪松的枝条被风chui得摇摆,偶尔有积雪落下,砸在厚雪上,发出轻脆的声响。他忽然开口:“昨夜你又醒了两次,睡觉怎么这么不踏实。”
“习惯了。”她边走边说,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小雾。
祁瑾走到她shen侧:“哦?是习惯了浅眠,还是习惯了我在旁边?”
岑夙脚步微顿,眼神凉凉地掠过他,chun角不带起伏:“你很吵。”
祁瑾笑声低低散开,不以为意:“我是在陪你闲聊啊。”
她没有再答,只抬手拨开眼前雪压的枝条,冷风夹着雪花chui在脸上,刺骨而清冽。
山路渐宽,林木稀疏,远chu1山村的炊烟被寒气凝成缕缕白雾。
祁瑾忽然停下,抬tou望了望天:“出了薄暮林,天色比里面亮多了。”
阳光从枝叶feng隙间洒下来,落在他肩tou。他眯了眯眼,像是有些不习惯,却又没避开,只静静站着,任由光线落下。
“你还能晒太阳?”
他双手交替抱在xiong前:“我可是一千年的大鬼,有鬼阵护ti,怕什么。”
岑夙步子不停,披风下摆扫过枯枝,沙沙作响:“知dao了,大鬼。”
两人肩并肩走在雪覆的官dao上。
官dao虽不平整,却比林间好走许多,雪被行人踩成紧实的路面。沿途已有挑担的行人踏雪而过,背篓里装着柴薪和冰封的山泉。
他们已经走了很久。
前路转弯chu1,竟有一株野梅ting立坡上,枝桠斜斜伸出官dao,簇簇白梅在寒风里开得凛冽。
岑夙停下片刻,目光掠过那枝梅,神色不显,脚步却微微放缓。风chui过,花ban簌簌坠落,落在她肩tou。
祁瑾走到她shen边,抬手接住一片花ban:“你喜欢?”
“以前家中房前有两颗,冬天回房时能看看。”这是难得属于她的时间,她通常要在寒风中站一会,闻着淡淡的梅香,冷空气也随之进入五脏六腑,提醒她自己还活着,“走了。”
祁瑾没有追问,把那片花ban放开,让风带走。
天色渐渐沉下去,风雪扑面,山dao被积雪遮没,脚下每一步都踩得艰涩。前路虽已宽出官dao的模样,却离绮霞镇还有三十余里。
岑夙望了望天色,眉tou一拧:“走不完了。”
祁瑾看一眼天边那抹最后的残霞:“再走下去,只怕困在雪夜里。”
前方斜坡下,隐约lou出一间荒废的破屋,残墙半塌,屋ding积雪厚重。两人对视一眼,没再多言,便推门进去。
屋内残旧,柴草散乱,却还算能遮风。祁瑾随手施了术法,火堆燃起,火光把冷气bi1退了一些。岑夙把剑靠在一边,坐在火旁烤着冻僵的手。
岑夙难得主动开口:“这就是你说的刀剑术法以外的世界?”
祁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:“还不算吧,毕竟点火我还是用了术法。”
岑夙淡淡一笑。
他们也没怎么睡,有一搭没一搭聊着。
翌日微光透进破屋,雾气在林间逐渐褪去。岑夙提剑起shen,收紧披风。祁瑾随手扑灭余火。雪光扑面而来,映得人眼睫微凉。
他们一路下山。晨风带着草木间的寒气,远方隐隐传来鸡鸣犬吠。走过几dao蜿蜒的雪路,山林渐渐稀疏,石板官dao在前方铺展开来。
岑夙收了收披风,抬眸看前方。
灰瓦白墙的镇子已经映入眼底。
“到了。”祁瑾的声音比风更轻,“绮霞镇。”
镇口石牌坊上斑驳的漆色早被岁月磨淡,唯有“绮霞”二字仍隐约带着朱红。踏入其中,便是另一番景象。
风里夹着炊烟气息,混着热油与麦面的香味,扑面而来。
街市正盛。
卖茶的担子支在dao旁,铜壶热气升腾,壶嘴涓涓落下琥珀色的茶汤,蒸笼层层叠叠,一笼笼白面蒸饼正出炉,香气扑鼻,布商的摊前挂着素雅的绫罗,风一chui便猎猎轻响。孩童追逐,妇人结伴,远chu1传来胡人敲着羌笛的清音,与市井喧声交织,却并不显杂乱。
最热闹的是羊汤摊,大铜锅咕嘟作响,汤色ru白,葱花浮在表面。摊主手脚麻利,一手撒盐,一手往碗里舀汤,香味顺风飘得老远。旁边的炉灶上贴着一炉胡饼,芝麻焦香,油气氤氲。
摊前已经围了几桌客人。一个老